古人云:“國有其史,族有其譜。”史載國事之興衰,譜系家族之傳承,皆有所得,亦皆有所失,而一地一方之志,取其中而避其失,可謂古良法也。邵陽一域,早有先民開拓,篳路藍縷,遺存有大量時用器物至今,以文物的形式告知我們后人他們在當時的生存狀態(tài),展現(xiàn)著他們多樣的精神面貌。至春秋戰(zhàn)國及漢唐宋明,邵陽之地建城池,立政區(qū),文明日益昌盛,方志之修從有到無,多少到多,反映了邵陽人的生活軌跡,亦真實記錄了邵陽人精神風貌的變化。本文不嫌冗贅,詳錄現(xiàn)存歷代方志中關于邵陽民風的記載,當可為今人研究與提煉邵陽精神提供資料參考。
一
歷代以來,邵陽皆有地方志修撰,而有遺存于世者,則自宋代始。自宋至清,邵陽州府縣志眾多,但除道光《寶慶府志》外,其余關于邵陽民情風俗之記載均較簡略,本節(jié)將之一一敘列如下。
唐代《邵州圖經》:“地接溪峒,其俗好勇尚儉。”此本今不存,見《明一統(tǒng)志》卷63《寶慶府·風俗》和《大清一統(tǒng)志》卷278《寶慶府·風俗》引。北宋《邵陽郡志》“序”言本地之人“喜直而惡欺,節(jié)儉而不奢,樸直而不恌”。此本今不存,見南宋祝穆《方輿勝覽》卷26《寶慶府·風俗》引,亦見南宋王象之《輿地紀勝》卷59《荊湖南路·寶慶府》等引?!睹饕唤y(tǒng)志》卷63《寶慶府·風俗》又作“尚氣喜直,節(jié)儉樸厚”?!遁浀丶o勝》卷59《荊湖南路·寶慶府》引唐張籍《張司業(yè)集》卷5《送邵州林使君》言邵州:“俗樸應無爭競人。”宋程公許《滄洲塵缶編》卷13《寶慶府改建設廳記》:“州境介潭、衡,控湖右,地磽產薄,民魯而勤穡事,士愿而無異習,侯審其易理。……賦輸以時,庭無留訟。”
宋王稱《東都事略》卷29《李允則傳》載邵州“蠻不擾”。宋人《京口耆舊傳》卷8《譚知柔傳》:“以功改秩,會邵州境內武溪洞賊常出沒為害當路,奏辟通判邵州軍州事,賊聞其來,相語曰:‘譚茶陵來矣’。即散去。” 《江西通志》卷75《吉安府一·人物·羅棐恭傳》:“紹興二十二年,簽書道州軍事,朝旨命鞫邵州民張臣駟獄。初,臣駟為仇誣與賊通,獄吏得賂,力主仇家,遂起大獄,連坐者三百余人,痩死者七十人,黔而流者二十八人,沒入貲產者十八家。棐恭廉,得其實,正獄吏罪,而前獄盡得釋。”這些具體事例也當反映了當時邵陽漢蠻民族的某些性恪特點。
《宋創(chuàng)武岡軍敕牒》:“控制溪峒,彈壓諸蠻。”見《明一統(tǒng)志》卷63《寶慶府·形勝》引?!抖剂河洝费陨坳枺?ldquo;風俗陋儉,獄訟稀簡。”見 《明一統(tǒng)志》卷63《寶慶府·風俗》引?!睹饕唤y(tǒng)志》卷63《寶慶府·風俗》:“僻在萬山,其民團聚,板屋畬田。”同書同卷引《舊志》:“武岡之地僻在萬山溪谷深邃,其民徭或百十家團聚,或六七十家聚居,故曰團聚。”又引宋章惇《開梅山詩》:“人家迤邐見板屋,火耕磽確名畬田。穿堂之鼔堂壁穿,兩頭擊鼔歌聲傳。長藤酌酒跪而飲,何物爽口鹽為先。”《大清一統(tǒng)志》卷288《郴州·人物·朱輅》言宋代之邵州“承平日久,頑民強橫”?!逗V通志》卷40《關隘志·寶慶府》引《宋史》載:“紹興三年臣僚言:武岡軍溪峒舊嘗集人戶為義保,蓋其風土習俗、服食器械悉同瑤人。”
二
在歷代有關邵陽民風記載的方志中,以康熙《武岡州志》卷二《地理·風俗》和道光《寶慶府志·末卷中·摭談二》所作描述最為全面、細致,尤以后者之分縣記載最為詳細生動,其全文約有一萬字左右的篇幅,今略撮其要者,分列于下:
婚娶必擇閥閱相當者,求婚則倩媒,祈字許字則有納采問名之禮,進年則有行聘之禮,及婚則有親迎之禮。儀節(jié)不尚繁重,妝奩飾服視家豐儉亦無過侈。
楚俗尚鬼,惟郡為甚,往往輕醫(yī),醫(yī)之世傳者不數(shù)見。村醫(yī)用草藥,以巧中者亦時有之。
郡往民淳訟滅,邇來不然。詞固無情,動輒上控,閱其狀則極冤,鞠其實則最渺。人命、奸淫,多為風影,但以傾人貲產性命為快,而不知均歸于敗也,大約皆奸人為之主持以射利耳。至近時之朋黨造款,遠鄉(xiāng)之乘機抄掠,尤非舊時敦樸之習。
往日士皆謙雅,途遇先輩,拱手傍立,俟其行然后敢行,命之坐然后敢坐,葛巾素服,望而知其為邵人。士守其師說,必曰某先生之言,今則斷斷多口,禮相讓無聞。惟是國法包攬之禁甚嚴,而五邑人士不俟歲終已輪全課,每逢大差必躬自服役,非已糧不敢干也。樂輪好義,豈惟天性,蓋守高曾之規(guī)矩,匪自今而始矣。
五邑習俗,略具其前。但聞邵陽之土沃勤與慵相間也,勇則似其天性焉。
往俗雅好酒也,婚姻尚講奠輅,今反以醉人為瑞,而車來賄遷,往往貴錙銖失良偶也。矯弊有時,動循古禮,寧無望于上哉。
士尚讀書,工文字,科名最勝,而實行宜敦,則存乎教化者之轉移矣。
商外來者少,以地非沖要,故百貨不能盡萃。只有販杉販茶者出外貿易,或逐末于本地,最者惟鹽,次惟綢緞、雜貨店。其去域地遠,則多列小肆以備日用。
農服田力,穡時輸納,衣粗食淡。雖士大夫無華飾,綽有古風。工多樸拙,為宮室器什物只期堅固,不善雕琢。商邑雜苗瑤土之所出,茶葛面外惟販杉木營生,無他奇貨,其列肆于鄉(xiāng)城者亦只菽粟布帛。
邵州風俗,有美有惡。美者宜保持,惡者宜更革也。其俗之美者,士大夫敦孝友,尚禮儀,吉兇之禮不事奢飾,宴會有節(jié),威儀恭順,進退謙謹,諸生鮮包攬錢糧詞訟,鄉(xiāng)村鮮盜賊,此在湖南風俗為最善矣。至于夫婦之道,人倫之始,不可不謹也。(薛政超)